是的!我知道我的本源!
我毫无满足,就像火焰在燃烧着而烧毁自己。
我把握住的,全变成光,
我丢弃的,全变成灰烬一样:
我是火焰,确实无疑。
我只遵守一诫——保持纯粹!

唯一无法忍受即事事可忍受。天才就是随心所欲地重获童心的能力。


【法】兰波

 

001、
要么不要伤害别人,否则就做得冷酷一点。不要用道歉去侮辱那些被你伤害的人。

 

002、
我的生命不过是温柔的疯狂,眼里一片海,我却不肯蓝。

 

003、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004、
唯一无法忍受即事事可忍受。

 

005、
我走到户外,如果一束光将我刺伤,我将死于苍苔。

 

006、
天才就是随心所欲地重获童心的能力。

 

| 兰 波

波德莱尔之后最反叛、最年轻的天才诗人,魏尔伦说他是不羁的风,后来更具反叛精神的超现实主义者们拜他为鼻祖,而他说自己是盗火者,通灵者,伟大的病人、罪人,被彩虹罚下地狱的受诅咒者,他就是兰波。

 

1854年10月20日,兰波生于夏尔维勒,1891年11月10日卒于马赛,这位14岁便能用拉丁文写出一首60行诗,16岁写出《奥菲莉亚》的天才诗人,只活了37岁。

 

兰波一直把自己的家乡夏尔维勒称为外省城市中最最愚昧的一个地方,军人父亲长期服役,喜欢冒险,在兰波6岁时离家出走;母亲孤僻,严厉管束子女。

 

家庭的不和造就了兰波矛盾不安的灵魂,作为一个修辞班的学生,他本可以上大学,但由于他充满反叛精神,在墙上写下“杀死上帝”而被看成是一个坏小子。他放荡不羁,自小几次离家出走,1871年2月25日第三次出逃是为了参加巴黎公社运动。

 

在巴黎公社时期,兰波加入了自由射手队,简陋的兵营驻地是他同性恋的迷宫,很快成为他们中有名的“肮脏男孩”——一个无政府主义者,酗酒、抽大麻,衣衫褴褛地招摇过市,嘲笑中产阶级。他为普法战争和巴黎公社的反叛思想欢呼,写有《巴黎战争之歌》《玛丽亚的手》等诗。巴黎公社失败,失望的兰波逃回家乡。

 

1871年9月,17岁的兰波遇见刚结婚的26岁的魏尔伦,自此横空出世的一颗流星开始跃升于空并大放光彩,留下永恒的惊叹。两位诗人相遇相知,一段特别的爱也流史于世。伟大的诗篇总是来自酒神的召唤,狂歌醉舞的诗性充溢着原始的生命。“我温柔地撒尿,朝着棕色的天空,又高又远,并得到硕大的向日葵的赞同。”兰波跟魏尔伦一样沉醉于酒的放纵中,用自己不可一世的梦想与灵光,蔑视平庸功利的文人,击碎虚伪的宗教偶像,辱骂没有创造力的作家,为巴黎公社的遇难者举杯痛哭。

 

1873年7月10日,在布鲁塞尔一家旅店,兰波和魏尔伦发生矛盾,兰波愤然起身离去,酒醉的魏尔伦情急下朝他连开两枪,将兰波的手臂打伤了,结果魏尔伦落魄入狱。而兰波回到法国阿登母亲家中养伤,两个月后完成了诗作《地狱一季》。此后,兰波到伦敦居住,完成了《彩画集》后便从此放弃文学创作了,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而彼时兰波才19岁。

 

但是,我们再看兰波以后17年的生活,又不得不感叹兰波的一生比他的诗作更神秘诗意,他把有颜色、形状和动作的元音字母组构成的诗作变成看不见的生活“杰作”。放弃写作后的兰波开始了波西米亚人的生活,到处流浪。其中他所走的一条路线后来成为埃塞俄比亚铁路线。

 

“ 我 死 于 疲 惫 。 ”后来兰波在异国他乡的奔波中,无言的疲苦,无不充斥于各种不安的信件里。虽然这时已从一个翩翩少年转变成一个面容严峻的男人,但“在任何情况下,都别指望我性情中的流浪气质会有所减损”,他是天生带着野性的种子到处奔波的通灵诗人。1891年2月,由于长期跋涉没有照料和过度疲劳,他的膝上生了严重危险的滑膜炎肿瘤,然而种种恶劣的条件致使了生命延续的不可能,1891年11月10日,37岁的兰波回归到空灵宁静的天国,真正抛却一切喧嚣和幻象。


【 地 狱 一 季 


语 言 的 炼 金 

译者:王道乾


关于我。我的种种疯狂之中一种疯狂的故事。

很久以来,我自诩主宰了一切可能存在的风景,我认为绘画和现代诗如此驰名原也十分无谓。

我喜爱愚拙的绘画,挂帘,装饰品,街头卖艺人的小布景,招牌,民间彩画;我喜欢过时的旧文学,教会的拉丁文,不带拼写文字的色情书,描写我们老祖宗的小说,仙女故事,儿童看的小书,古老的歌剧,无谓的小曲,朴素的诗词。

我总是在做梦,梦到十字军远征,不涉及他人的冒险旅行,梦到那没有历史的共和国,被镇压下去的宗教战争,风俗大变革,种族大迁徙,大陆移位,对这一切荒妙神奇,我都信而不疑。

我发明了母音字母约色彩!——A黑,E白,I红,O蓝,U绿——我规定了每一个字音的形式和变化,不是吹嘘,找认为我利用本能的节奏还发明了一整套诗的语言,这种诗的语言迟早有一天可直接诉诸感官意识。至于如何表达,我还有所保留。

首先,这是一种学习。我写出了静寂无声,写出了黑夜,不可表达的我已经作出记录,对于晕眩惑乱我也给以固定。

 

闪 

译者:王以培


人类的劳作!这正是时时照亮我的深渊的爆炸。

“抛开自负;向着科学,前进!”现代传道书这样号召,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这么呐喊。然而恶棍与懒汉的尸体却倒在别人的心上……啊!快,快一点;在那儿,越过黑夜,这未来永恒的奖赏……我们难道就此错过?……

——我能做什么?我了解工作;科学进展太慢。看那祈祷飞奔,光声隆隆……我看得逼真。这很简单,天气太热;人们将抛弃我。我有我的职责,我也将像许多人一样,把责任弃之一旁,我为此而骄傲。

我的生命已经耗尽:算了吧!让我们装傻、偷懒,噢,真可怜!我们拿自己取乐,梦想着神奇的爱情和绝妙的宇宙;我们在生活中抱怨,为形形色色的人争吵不休;江湖骗子、乞丐、艺术家、匪徒,——牧师!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浓郁的芬芳袭来;神圣香料的看守、倾听忏悔的神甫、殉道者,我重新认识了我童年时所受的肮脏的教育。结果怎样?……虚度了二十年,就像别人的二十年一样……

不!不!现在我正抗拒着死亡!对于我的骄傲,工作实在太轻:我对世界的反叛只是一段短暂的苦刑。最后的时刻,我依然四面出击……

那么,——!

——亲爱可怜的灵魂,我们不会丧失永恒!

 

清 

译者:王以培

 

我难道没有一次英勇、美好而又虚幻的青春,幸运地写在金页片上?出于怎样的疯狂、怎样的错误,现实中我才如此虚弱?你们说野兽因悲伤而抽泣,病人绝望,死者被梦魔折磨,那么,请你们也讲讲我的沉沦与昏睡的缘由吧。我再也无法说清自己,就像乞丐无从解释他们念诵的《天主经》、《圣母经》,我连话也不会说了!

不过今天,我和地狱的缘份已尽。那确曾是一座地狱;古老的地狱,人子打开了它的大门。

同样的沙漠,同样的夜,我又在银色的星辉下睁开疲惫的双眼,而生命的主、朝拜初生耶稣的三博士,心灵与思想依然无动于衷。我们何时才能在沙滩与群峰之上,向着新的劳动、新的智慧致敬!为暴君、魔鬼的逃亡,迷信的终结而欢呼——成为最初的使者——迎接人间的圣诞!

天国之歌,人民的脚步!奴隶们,我们从不诅咒生活。

 

| 永 别

译者:王道乾


已经是深秋!——何必惋惜永恒的阳光,既然我们立誓要找到神圣之光——远远离开那死于季节嬗替的人。

秋天。我们的航船在静止的雾霭中转向苦难之港,朝着沾染了火与污秽的大空下的都城驶去,啊!衣衫槛褛,雨水浸坏的面色,喝得烂醉,把我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千万种情爱!这吞食无数灵魂、无数尸体的鬼女王,她决不肯就此罢休,而且亿万死去的灵魂还要接受审判!我看见我的皮肉被污泥浊水和黑热病侵蚀蹂躏,头发、腋下生满蛆虫,心里还有大蛆虫辗转蠕动,我躺在不辨年龄,已无知觉的不相识的人中间……我也许就死在这里了……可怕的景象!我憎恨贫穷。

我怕严寒的冬日,因为那是需要安全舒适的季节!

 ——有时我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滩上空布满洁白如雪、欢欣鼓舞的国度。一艘金色的大船,在我上空有彩旗迎风摇曳。我创造了应有尽有的节日,应有尽有的胜利,应有尽有的戏剧。我还试图发明新的花卉,新的星辰,新的肉体,新的语言。我自信已经取得超自然的法力。怎么!我必须把我的想象和我的记忆深深埋葬。艺术家和说故事人应得的光荣已经被剥夺!

我呀!我呀,我说我是占星术士或者天使,伦理道义一律免除,我还是带着有待于求索的义务,有待于拥抱的坎坷不平的现实,回归土地吧!农民!

我受骗了,上当了?仁慈对于我是否也是死亡的姐妹?

最后,因为我是靠谎言养育而生,我请求宽恕。好了,好了。

什么伸出友谊之手?到哪里去寻求援救?

 

| 童 年

译者:王以培

 

这个黄毛黑眼睛的宠儿,没有父母,没有家园,比墨西哥与佛拉芒人的传说更高贵,他的领地是青青野草,悠悠碧天,他在海滩上奔跑,无船的波浪曾以凶悍的希腊人、斯拉夫人和克尔特人的名义为海滩命名。

来到森林边缘,——梦中的花朵“叮当”闪亮,——橘色嘴唇的姑娘,跪在浸润牧场的洪水之中,彩虹,花草和大海在她身上投下阴影,绐她赤裸的身体披上青衣。

女人们在海滩上闲逛,女孩们和身材高大的姑娘在青灰的泡沫间黝黑放光,宝石散落在解冻的花园与丛林的沃土之上,——年轻的母亲和大姐姐们眼含朝圣者的目光,苏丹王后和雍荣华贵的公主们步履翩跹,还有外国小姑娘和含着淡淡哀愁的女人。

多烦愁,满眼尽是“亲近的身体”和“亲切的心”!

 

是她,玫瑰丛中死去的女孩。——已故的年轻妈妈走下台阶。——表弟的四轮马车在沙地里吱吱作响。——小弟弟——(他在印度!)在那里,面对夕阳,站在开满石竹花的牧场上。——而老人们,已埋在紫罗兰盛开的城墙下。

蜂群般的落叶围绕着将军的故居。他们正在南方。——沿着红色的道路,人们来到空空的客栈。城堡已出售;百叶窗松散、凌乱。——神甫想必已拿走了教堂的钥匙。——公园四周,守卫的住所已空无一人,篱笆高耸,只见颤动的树尖。况且里面也没什么景致。

草原延伸到没有公鸡,没有铁砧的乡村。拉开闸门。噢!基督受难的荒野,沙漠上的磨坊,群岛与草垛!

神奇的花朵嗡嗡作响,斜坡摇晃。传说中的野兽优雅地游走。乌云堆积在热泪汇聚的永恒海空。

 

林中有一只鸟,它的歌声使你驻足,使你脸红。

有一口钟从不鸣响。

有一片沼泽藏着白野兽的洞。

有一座教堂沉落又升起一片湖泊。

有一辆被弃的小车披着饰带,顺着林间小路滑落。

有一群装扮好的小演员穿过丛林边缘的大路。

有一个结局:当你饥渴,便有人将你驱逐。

 

我是那圣徒,在空地上祈祷——就像温顺的动物埋头吃草,直到巴勒斯坦海滨。

我是那智者,坐在阴暗的椅子上。树枝和雨点,投在书房的窗上。

我是那行旅者,走在密林间的大路上;水闸的喧哗,覆盖了我的脚步。我长久地凝望着落日倾泻的忧郁金流。

我会是一个弃儿,被抛在茫茫沧海的堤岸;或是一位赶车的小马夫,额头碰到苍天。

小路崎岖,山岗覆盖着灌木。空气凝固。飞鸟与清泉远在天边!再往前走,想必就到了世界尽头。

 

最终,租给我一间坟墓吧,用石灰涂白,镶一道凸出的水泥线,——深藏地下。

我静伏案前,灯光映照着我痴痴重读的报纸和乏味的书籍。

我的地下沙龙的头顶有一片辽阔的间距,房屋像植物一样生长,雾锁重楼。污泥黑红,魔幻的城市,无尽的夜色!

低处滴水,四周惟有土地的厚重。或许是天渊、火井?或许是月亮与彗星,海洋和神话在此相逢?

苦涩之时,我想象着蓝宝石与金属球。我是沉默的主人。为什么在苍穹的一角,会出现一扇灰白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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