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知道我的本源!
我毫无满足,就像火焰在燃烧着而烧毁自己。
我把握住的,全变成光,
我丢弃的,全变成灰烬一样:
我是火焰,确实无疑。
我只遵守一诫——保持纯粹!

我斗争得比其他人更甚——我并不渴望胜利,它只是作为唯一可以做的事情给我带来快意。天生的战士。


【奥】弗兰兹·卡夫卡 Franz Kafka


【 新 鲜 的 充 实 】

这就是我赖以繁盛的营养。这就是那从年轻的根部上升的甜汁。

我从桌边一跃而出,酒杯还握在手中,我追逐着那个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出现在我面前的敌人。

新鲜的充实。突突涌出的水。暴风雨般的、平和的、高大的、舒展的成长。幸福的绿洲。一夜咆哮之后的清晨。与天空胸贴胸。和平,和解,沉醉。

创造性的。前进!沿着道路过来!对我发表言论!让我发表言论!判决!杀戮!

合唱。——我们笑得痛快。我们年轻,日子美好,走廊是高大的,窗户外面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鲜花盛开的花园。有时那在我们背后走来走去的仆人会说一句话,要我们安静一些。我们几乎没有看见他,我们几乎听不明白他的话,只有他那在石砖上空空作响的脚步声使我察觉他遥远的警告的声音。


【 陌 生 的 力 量 画 着 一 朵 高 于 月 亮 的 花 】

我们说不上来,我们是否有去看看一个神秘画家的心理要求。情况是,一种自来就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存在着的心理要求,在注意力日益集中的情况下几乎就要消失了,而只是通过随之马上就出现的现实才又留在了属于它的位置上,就是这样,我们很久以来就怀着那么一种难以察觉的好奇心,想要看见那些女人中的一个,她们出自内心的、然而是陌生的力量画着一朵高于月亮的花,然后是深海植物,然后是留着巨大的发型、戴着头盔的变形的头颅,完全与本来面目不一样。


【 疾 病 怀 着 难 以 捉 摸 的 意 图 蹲 在 树 叶 下 】

疾病怀着难以捉摸的意图蹲在树叶下。如果你弯下腰去看它,而它发现被你发现了,它就会蹦起来,这个瘦小沉默的坏蛋,它不想被你压碎,而想受到你的滋养。


【 倒 在 警 察 的 胳 膊 上 】

这是一份委任状。根据我的个性,我只能接受一份委任状,即无人给我的那份。我生活在这个矛盾中,我永远只能生活在一个矛盾中。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是如此,因为人们活着死去,死着生活。这就好比一个马戏场由帆布围着,任何人如果不在这帆布圈子里,就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有人在帆布上找到了一个孔,那他就能在外面看。当然,这是第二个当然,通过这么一个孔,人们多半只能看见立席中的观众的背脊。当然,这是第三个当然,音乐还是能够听到的,还有野兽的吼叫。直到人们最终由于惊恐而昏厥过去。倒在警察的胳膊上——那警察例行公事地在马戏场外转圈。仅仅轻轻地在你肩上拍了一下,提醒你如此紧张的窥视是不正当的,且没有付钱。


【 不 要 为 寻 找 障 碍 耗 费 时 间 】

有时似乎是:你得到了一个任务,具有完成它所需要的恰到好处的力量(不太多,不太少,尽管你必须保持它,但又不必为之担惊受怕),你有足够的可以操纵的时间,工作的旺盛意志你也有。那么阻止这一巨大的任务成功完成的障碍又是什么呢?不要为寻找障碍耗费时间,也许一个都不存在。


【 压 力 的 来 由 】

我所承受的责任的压力从来不外乎其他人的存在、目光和判断所给予我的。


【魔 鬼 不 断 被 战 胜 , 却 从 来 不 能 被 消 灭 】

人的根本弱点不在于他不能取得胜利,而在于他不懂得利用胜利。青春战胜一切,战胜原始欺骗、隐藏的魔障,可没有人在那儿适时地捕捉那些胜利,使之变成活生生的东西,而新的青年则由于马上就要受到新的一轮进攻而痛苦,想要获得自己的胜利。于是魔鬼虽然不断地被战胜,但从来未能被消灭。


【 有 朝 一 日 欺 骗 被 消 灭 】

永远持怀疑态度的是人,他们认为,除了那个原始大欺骗以外,在每一件事上都有一个专门针对他们的小欺骗,这就好像是,当一出爱情剧在舞台上上演时,那女演员除了对她的情人装出一副笑容外,还有一个暗藏专献给楼座最后一排的一个特定观众的笑容。愚蠢得自以为是。你除了欺骗外,难道还认识别的什么吗?倘若有朝一日欺骗被消灭,你就能再向那里看,或者你将变成盐柱。


【 这 座 城 市 里 始 终 是 凌 晨 】

这座城市像个太阳,所有的光集聚在中间的一个圈子里,使人为之炫目,人们迷失方向,人们找不到街道和房子,一旦进入这里,人们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一个较大的圈子里,还是很狭窄拥挤,但不再有源源不断涌出的光,这里有昏暗的小巷,暗藏的通道,甚至有一些小广场,卧在朦胧和清凉之中。再外面的一个更大的圈子里,这里的光线已是那么的分散,以至人们必须去寻找它,庞大的城市笼罩在冷灰色的色调中,再往外就是宽广的原野了,光线暗淡,一派深秋色彩,光秃禿的,从来不见哪怕一点儿来自空中的光一闪而过。

这城市里始终是凌晨,几乎还没有开始的早晨,天空呈现一片呆板的、几乎不见空隙的灰色,街道空旷、洁净、寂静,不知在什么地方有个没闩好的窗扇在缓缓地晃动着,不知什么地方有块从某个阳台垂到最底层的布的底端在飘动,不知什么地方有个窗帘在一扇敞开着的窗里轻轻地沙沙响,此外就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 他 只 是 怀 疑 上 帝 化 身 的 说 法 】

一个人怀疑皇帝是上帝的化身,他说,皇帝理所当然地是我们最高的主人,他不怀疑皇帝是上帝派来的,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他只是怀疑上帝化身一说。这些话当然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因为,假如海浪把一滴水拋到岸上,对海洋永恒的波浪运动并无影响,而且不如说这是波浪运动本身所规定的。

一个人被带到了皇帝所在城市的一个法官面前,他否认皇帝是神的化身。士兵们把他从他的家乡押到这里用了足足几个星期,他累得几乎无法坐着,两颊深陷,并且……


【 它 那 冷 若 冰 霜 的 脸 上 】

一个转折。答复等待时机地、战战兢兢地、满怀希望地回避着问题,在它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拼命寻找着机会,通过最没有意义的途径(也就是尽可能避而不答的途径)跟随在问题的后面。


【 我 想 要 抓 住 它 们 而 不 得 】

这是个平常的日子;它向我露出了牙齿,我也被牙齿给缠住了,无法脱身;我不知道它们是靠什么缠住我的,因为它们并没有咬合;我看到的也不是整齐的两排牙齿,而只是这儿几个,那儿几个。我想要抓住它们,从它们上面翻越出去,出去,可就是办不到。


【 可 望 而 不 可 即 的 憧 憬 】

这是什么地方?我认不出来。这里一切互相呼应,一切柔和地互相融合。我知道这地方存在于某处,我甚至能看见它,可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我也无法接近它。


【 人 们 必 将 沉 沦 】

“这不是光秃秃的墙,而是压成墙状的最甜美的生活,一串又一串紧挨着的葡萄。”

“我不信。”

“尝尝看。”

“由于不相信,我不会去尝的。”

“那就沉沦吧!”

“我不是说过,面对这堵墙的光秃秃,人们必将沉沦吗?”


【 我 不 断 地 迷 失 方 向 】

我不断地迷失方向。这是一条林中小路,可是十分容易辨认,只有在它的上空看得见一线天空,其他地方全都是林木茂密,一片昏黑。尽管如此,我仍然不断地、绝望地迷失着方向,而且,一旦我离开这条路一步,便意味着深入林中一千步,绝对的孤独,我真恨不得倒下去,永远不再爬起来。


【 自 己 对 自 己 的 厌 恶 】

一个守卫!一个守卫!你在守卫什么?是谁派你来的?比那躺在石头底下,刚刚醒来的蛀墙水虱,你只多一样东西,那就是你对你自己的厌恶。

你尽管使劲让蛀墙水虱理解你吧。一旦你告诉水虱应该怎么回答关于它的工作的意义的问题,你就等于是剿灭了水虱一族。


【 有 些 苦 行 僧 是 贪 得 无 厌 者 】

有些苦行僧是贪得无厌者,他们在生活的所有领域都绝食,绝食,想以此达到以下目的:

1、有一个声音说:够了,你斋戒得够了,现在你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吃东西了,而这不算作你吃东西。

2、这同一个声音要同时说:到现在为止你已经在压力下奉了那么长时间的斋了,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怀着快乐奉斋,这将比食物更甜美(同时你也将真的吃东西)。

3、这同一个声音要同时说:你战胜了世界,我给你解除它,解除吃和斋戒(可是你将同时既斋戒又吃东西)。

同时,那个从不间断对这些苦行僧说话的声音也在回响:尽管你斋戒不彻底,可是你有良好的意志,而这就够了。


【 心 理 分 析 学 治 疗 的 一 个 误 区 】

你说,你对此不能理解。但你还是不妨试着去理解它,把它称为疾病吧。这是心理分析学家们自以为发现了许多病理现象之一。我不把这称为疾病,而将心理分析学的治疗学部分视为一个无可救药的误区。所有这些所谓的疾病,无论它们看上去是多么可悲,都是信念实体,是处于困境中的人们在某一块母亲之土上扎下的根;同样,心理分析学认为宗教的起源也无非在于单个的人的“疾病”之中。当然今天没有宗教的共同体,分支不计其数,而多半又局限于单个的人,可是这种看法也许跟受现实局限的视野有关。这种在真实的土地上的扎根也许并不是人的单个的财产,其实质是有先例的,而其后还将朝着这个方向继续改造其实质(也包括其肉体)。难道要对此进行治疗吗?


【 三 个 圈 子 的 设 想 】

就我的情况而言,可以设想三个圈子,最里面的A圈,然后是B圈,然后是C圈。核心的A向B解释,为什么这个人这样自我折磨,这样不信任自己,为什么他要自暴自弃,为什么他不能生活下去。从这个意义上看,比如说狄奥根尼(9)不是毛病很重吗?我们中有谁在亚历山大辉煌的目光下会不感到幸福呢?狄奥根尼却玩命地求他让出阳光来。这个桶里装满了幽灵。C这个行动者,不再得到任何解释,B仅仅是可怕地向他下达命令;C在严厉的压力下行动,可是与其说出于理解,不如说是出于害怕,他满怀信任,他相信A向B解释了一切,而B正确地理解了一切。


【 不 要 被 画 在 墙 上 的 启 示 所 迷 惑 】

我的一生就是在抗拒结束生命的欲望中度过的。你必须用脑袋顶穿墙。顶穿它并不难,因为它是用一张薄薄的纸做的。困难的是,不要被已经画在墙上的告诉你应该怎么去顶的启示所迷惑。那会引诱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是不停地在顶穿它吗?”


【 我 斗 争 得 比 其 他 人 更 甚 】

我在斗争。没有人知道。有些人感觉到了,这是无法避免的,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执行着我每天的义务,可以说我有点儿漫不经心,可是不多。当然每个人都在斗争,可是我斗争得比其他人更甚,大多数人像在睡眠状态中斗争,就像在做梦时挥手赶走某个现象那样,可我确实是挺身而出,经过对如何充分利用我所有的力量的考虑而斗争着。为什么我会从这看上去闹哄哄,可是一涉及这方面就静得让人害怕的人从中挺身而出呢?为什么我会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来呢?为什么我现在会列在头号敌人的表上呢?我不知道。过另一种生活让我感到没有生活的价值。战争史把这种人称为天生的战士。可事实上并非如此,我并不渴望胜利,并不是作为斗争的斗争给我带来快意,它只是作为唯一可以做的事情给我带来快意。作为这么一种东西它给我的快意比我实际上能够享受到的多,比我能够奉献的多,也许我将不是在战斗中,而是在这种快意之中沉沦。


【 每 个 人 都 对 另 一 个 人 强 调 其 自 由 和 权 力 】

这是些陌生人,却又是我自己的人。他们刚得到释放,在翻译者的那种无知觉状态中滔滔不绝,有那么点陶醉,没有片刻时间来互相重新认识。他们互相说话时就像是一个主人对另一个主人那样,每个人都对另一个人强调其自由和权力。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改变,观念还是那些,动作和目光也同以前一样。当然有一点不同,可是我无法抓住它,如果我说是被释放状态,那只能是一种应付性的解释。为什么他们应该感觉到自己是被释放的人呢?所有的圈子和支派网络都保留了下来,每一个人和全体之间的紧张状况未受到破坏,每个人都仍然在他的位置上,都准备投入交代给他的斗争之中,你还要想问他想干什么吗?与以前的区别究竟在何处呢,我像一只狗似的围着他们嗅了半天,却仍然找不到那个区别。


【 只 有 在 合 唱 中 才 可 能 有 一 定 的 真 话 】

当野外工人晚上收工回家去时,他们在路面斜坡上看到一个缩成一团的老人。他半睁着眼睛在打瞌睡。给人的第一个印象是他喝醉了,可他并没有喝醉。看上去,也不像生病了,也不是受了饥饿的折磨,也不是受了伤而筋疲力尽,至少他对所有这些问题一概报以摇头。“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人们终于问道。“我是一个大将军。”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原来如此。”人们说,“原来这就是你的痛苦。”“不。”他说,“我真的是的。”“没错。”人们说,“要不然你又能是谁呢?”“你们爱怎么笑就怎么笑吧,”他说,“我是上将。”“你瞧,我们已经看出来了。但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想提醒你,在这儿夜里会冻坏的,所以你应该离开这儿。”“我走不了,再说我也不知道该到哪儿去。”“你为什么走不了?”“我走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是我能走,我在那一瞬间又将成为我的军队中的将军。”“他们把你扔了出来?”“扔一个将军?不,我是掉了下来。”“从哪掉下来?”“从天上。”“从那上面?”“对。”“你的军队在那上面?”“不。可是你们问得太多了。走你们的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生活的圈子有多大:一方面人类在其所记得的历史中,始终在言论的洪流中漂浮,而另一方面,只有在人们想要撒谎的那个地方,才有可能发表言论。

坦白和撒谎是一回事。为了能够坦白,人们便编造谎言。人们所是的,是无法表达的,因为这就是人们本身;人们所能够转述的,只是人们所不是的,也就是谎言。只有在大合唱中才可能有一定的真话。


【 我 处 在 石 棺 般 的 空 间 里 】

这不是牢房,因为第四面的墙完全不存在。当然,如是设想一下,这一面的墙也是砌好了的,或者有可能砌好,那将令人毛骨悚然,因为我所处的这个空间深仅一米,只比我高一点,简直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石头棺材。只不过它暂时没有被砌死,我可以自由地把双手伸出去,如果我抓住顶上的一个铁钩子,我还能小心地探出头去,当然只能是小心翼翼地,因为我不知道我的小空间离地面有多高。它好像很高很高,至少我目力所及的下方只见灰蒙蒙的雾气,向左,向右,向远方望去,都是这种情景,只有上空雾气似乎不那么浓。这种景观就像在一个阴沉沉的日子里从一个塔上望出去那样。


【 我 的 房 间 里 无 处 没 有 蛇 】

我本来对蛇并不反感,更不畏惧。直到现在,畏惧才事后潜入我心中。从我的状况看这也许是必然的。首先,在这整座城市里,除了展览馆或者个别商店里,根本就没有蛇,可是我的房间里它们却无处不在。事情是这么开始的,晚上我坐在我的桌边写一封信。我没有墨水瓶,而用一个大瓶子以代之。我刚要把笔再次伸进去,却看见一个小而柔的扁平脑袋在瓶颈里探起。它的身体在瓶子里下垂。下部消失在激烈运动着的墨水中。这很奇怪,可是我马上停止了凝视,因为当我想到,这可能会是一条毒蛇,因为它的舌头吞吐得很让人怀疑,而且有个吓人的三角形……


【 世 界 及 其 光 线 使 你 更 加 晕 眩 】

情况并非是:你被埋在了矿井里,大量的岩石块把你与世界及其光线隔离了开来,而是:你在外面,想要突破到被埋在里面的人那儿去,面对着岩石块你感到晕眩,世界及其光线使你更加晕眩。而你想要救的那个人随时都可能窒息,所以你不得不发疯一样地干,而他实际上永远不会窒息,所以你永远也不能停止工作。


【 我 们 是 否 走 在 正 确 的 路 上 】

“我们的路走得没错吗?”我问我们的导游,一个希腊犹太人。在火炬的光照中,他向我转过他那苍白、柔和、悲伤的脸来。我们是否走在正确的路上,对他似乎完全是无所谓的。我们怎么会找他做我们的导游的呢?到现在为止,他没有领我们穿过罗马时代的地下墓穴,而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我们,无论我们往哪儿走。我站了下来等着,直到我们这一小队人全部聚集在一起。我问,是否有人掉队,没有任何人掉队。我对此不得不感到满意,因为这里面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在异乡,我们互相拥挤着跟着导游向地下墓穴走下去,这时我才开始试着与他们结识。


【 他 始 终 在 击 打 着 同 一 个 刻 痕 】

他已为自己塑造了一座塑像,可实际上他始终在击打着同一个刻痕,出于固执,或更多的是出于绝望。


【 那 里 可 以 在 高 高 的 水 层 中 伸 展 胸 襟 】

一条鱼在中段水流中游动,胆怯而喜悦地向下看着,那里可以缩紧身躯在深深的泥中动弹,然后胆怯而喜悦地向上看,那里可以在高高的水层中伸展胸襟。


【 它 车 轮 滚 滚 地 到 达 你 面 前 的 瞬 间 】

你不停地往前跑,拍打着空气的浪花,双手垂在两边犹如鱼鳍,在急速运动的半睡眠状态中你的目光掠过你所经过的一切,但这时也得停下来,等车子从你面前驶过。可是你一旦停下身来,以你目光的力量让根长得又深又广——什么也无法将你铲除,这实际上不是根,而仅仅是你凝注的目光的力量——然后你也将看到不变的昏暗的远方,从那里除了那辆车外不会有别的东西到来,大车轮滚滚向你驶来,越来越大,在到达你面前的瞬间,它将充斥整个世界,你陷入它温暖的怀抱,就像个孩子窝在旅游车的软垫中一般,它穿过暴风雨和深夜向前驶去。


【 它 非 常 急 迫 , 又 似 昏 昏 欲 睡 】

这是一条河流,一片混沌的水,它非常地急迫,然而又似昏昏欲睡。过于有规则,推着低低的无声的浪向前翻滚。


【 人 是 一 片 巨 大 的 沼 泽 地 】

人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地。一旦兴奋起来,从整个图像上看,就好像是在这片沼泽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只小青蛙跳入了绿色的水中。


【 只 要 有 一 个 人 有 此 能 力 】

只要有一个人有能力到达距离真实只有一句话的地方,那么每个人(我也处于这个咒语之中)都能超越真实一百句话之遥。树林仿佛在月光中呼吸着树林仿佛在月光中呼吸着,一会儿它收缩起来,变得很小,挤成一堆,树木高耸,一会儿它舒展胸脯,顺着所有的山坡向下展开,成了低矮的灌木,连这都谈不上,成了朦胧的遥远的影像。


(1) 这些篇什散见于卡夫卡的《八本八开本笔记簿》,约写于1917—1918年间。

(2) 人身鸟足的美女神。她们住在地中海的一个小岛上,常用美妙的歌声引诱航海者触礁毁灭。

(3) 这一篇是作者给他的朋友韦尔弗的剧作《施威格尔》写的一封讨论书稿,韦尔弗是作家和表现主义运动的活动家。

(4) 腊希(1040—1150),犹太学者,他编纂的犹太教希伯来语注疏和巴比伦塔木德注疏被公认为典籍。

(5) 弥赛亚是犹太教教义中的复国救主,也指基督教教义中的耶稣。

(6) 这段和以下几段是对克尔恺郭尔的《恐惧与战栗》而发的评论。再以下两段是对克氏的批评。

(7) 卡夫卡在原稿中曾用第一人称,后才改为亚伯拉罕。

(8) 指卡夫卡的未婚妻菲莉斯·鲍威尔。

(9) 狄奥根尼(前400—约前328或前323年),古希腊哲学家,犬儒主义的倡导者和主要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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